在《姥姥的外孙》于平淡的国内市场突破一亿票房之前,它早已在全球范围内取得突出的表现。
全球票房达2700万美元,泰国国内票房达3.39亿泰铢,占总票房将近四成。《姥姥的外孙》也是泰国当之无愧的年度票房第一本土电影,同时是影史票房排名第十一的本土片。该片征战东南亚的成绩斐然,登陆印尼、新加坡、缅甸、马来西亚和菲律宾之后,均刷新了当地泰国电影的票房纪录。或许,重新审视泰国电影业的时刻又来了。
疫情的冲击曾使泰国电影产量跌出历史新低(2021年的产量仅为23部),不过这两年又重新回暖。先是去年经历票房的大落与大起,上半年院线悄然无声,下半年则杀出《送葬人》与《鬼滴语》两部挤进影史票房前十的影片。它们压倒当年的好莱坞进口大片,分别夺下年度票房的冠亚军。
到了今年,则冲出《姥姥的外孙》这种海内外大卖的影片。根据其商务发展厅显示,2024年电影注册资本同比增长146.44%,资本的不断流入,也显现出行业的前景可期。而泰国的头号院线公司Major Cineplex表示,今年本土电影收入占比上升,占据总收入60%,更进一步宣称,一个泰国电影的“黄金时代”已经来临。
泰国称不上是一个电影大国,据国内学者统计,近两年泰国电影年均产量仅为六十余部,而整体票房天花板也相当有限。但凭借成熟的类型策略与市场方针,再加上流媒体入局后的加速,泰国电影愈发显露出扩张之势。
下沉与出海
泰国电影产业的发展和所有小语种国家的市场进程有不少相似之处。
比如,虽然国内市场体量有限,但泰国影片的类型片却相当成熟,在不同时期有着不同的强代表性类型。从千禧年早期的史诗片和动作片等硬核类型,到近十余年的恐怖片、爱情片与喜剧片等,大制作慢慢从泰国主流类型中隐身,取而代之的是更小而精的类型方针。一方面,这当然有助于降低制作成本;另一方面,这也是随着年轻观众口味变化而转移,新一批的影片更强调对观众痛点与爽点的精准捕捉。
类型杂糅愈发成为重要趋势,在2013年的《鬼夫》大爆之后,恐怖元素+喜剧框架的配方常出现于大银幕上,打破单一的类型模式,让影片更具可看性。一些爆款影片也呈现出系列化、IP化的趋势,就如IP寿命长达十年的《顽皮鬼》系列,将恐怖元素于校园喜剧融合的《这个高中没有鬼》系列,还有从2019年延续至今的《鬼寺凶灵》系列等等。
然而,发展到后期,与所有系列电影一样,难免出现口碑下滑和千篇一律的困境。近两年来,泰国本土评论家也担心观众迟早会对爱情喜剧和恐怖喜剧感到厌倦。部分影片会试图在类型杂糅的基础上,再寻找高概念的包装来吸引观众。
今年,另一部在泰国破亿的本土片《我的宝贝》,正是将爱情片俗套放置在人鬼殊途的设定下,成功登上五月第一周的票房冠军,算是近年来较为突出的恐怖喜剧。不过,其IMDb评分仅6.4,口碑评价平平。
而值得一提的是,去年引发泰国现象级观影热潮的《送葬人》,也是走恐怖喜剧的路线。但不同的是,它并非典型的商业类型片,而是小成本独立制作。
《送葬人》是小成本Thibaan系列的最新一部,这一IP前四部累计获得两亿泰铢的票房,算不上大热人气IP。这一部《送葬人》聚焦于泰国东北部的风俗文化,讲述的是一个混杂着搞笑+灵异元素的“入殓师”故事。它由素人演出,情节诡谲,质感相当粗粝。影片原是成本为1000万泰铢的小型独立制作,但最终却创下近7亿泰铢的票房成绩,成为泰国影史罕见的黑马,是近十年来票房收入最高的国产片。甚至带动了不少地区的影院加开午夜场来应对爆满的观众。泰国第二大院线SF称,最鼎盛的时候,旗下80%-90%的影院都在放映这部影片。
实际上,《送葬人》带来的不仅是票房收入,它其实还挖掘了泰国东北部的观众,证明其消费能力。常规认知里,泰国的文化资源与消费主要集中于中部的首都地带,东北地区相对更为边缘与贫穷。而讲述东北风俗的《送葬人》本打算仅在东北部影院上映,但由于热度高涨,最终得以在全国范围内热映。
这属于相当罕见的本土草根制作与草根受众的抬头。但对于不熟悉泰国东北部风土人情的观众而言,这并非一部很好进入的影片。就如影片在台湾上映后,影评人表示无法理解其在泰国的走红。但不管如何,《送葬人》都给2023年的泰国影业注入有力的强心剂,正是由于它拉动了观众,尤其是下沉市场的观众进入电影院。
《送葬人》算是这两年泰国电影产业的一个特例,实际上主流头部公司还是考虑继续精进更普世的商业类型模式,选择到海外市场寻找票房增量。
今年泰国的头号影片当属《姥姥的外孙》,就明显采取了与《送葬人》截然不同的发行模式。影片以华人家庭为背景,在主题表达上本身便很能引起泛东南亚华裔圈子的共鸣,在泰国上映后不久,很快就登上东南亚各国的院线,并打破各地的泰国电影票房纪录。
7月份,该片在纽约亚洲电影节国际竞赛单元放映,进一步谋求更高的国际曝光度。这一动作收效明显,《姥姥的外孙》在下半年陆续登陆北美、韩国及西欧部分国家的院线。此外,网飞也买下影片的版权,九月上旬已登陆东南亚地区的流媒体平台。可以说,《姥姥的外孙》在票房上的获胜,背后的发行公司GDH559占了很大功劳。
GDH由老牌制片公司GTH重组而来。除了《姥姥的外孙》,2017年的黑马小爆款《天才枪手》也是由其操刀。年轻化路线与丰富的类型策略,是GDH在重组后的成功密码。GDH针对年轻人市场,建立起了自身的厂牌效应与创作者培养体系。正如在《姥姥的外孙》中首执导筒的帕特波尼蒂帕特,此前曾在《天才枪手剧版》中小试牛刀。
这几年来,GDH显现出更多海外扩张的野心。这不是该公司第一次将眼光放向广阔的东亚市场。早于2021年,GDH便与韩国四大电影发行公司Showbox合拍伪纪录形式的恐怖片《灵媒》,先后登上韩国与泰国的院线,总票房达723万美元。
今年,GDH与《天才枪手》的导演纳塔吾·彭皮里亚联手,成立新的制作公司Bask,将以泰国和东亚文化为题材资源,面向全球发行与传播。据《综艺》等外媒报道,Bask正筹划与美国制片公司合作,寻找跨国制作的新模式。
《Bad Genius》导演Baz Poonpiriya 与泰国“Grandma”工作室 GDH 合作推出 BASK Venture(图源:Variety)
官方与流媒体助推
世界电影版图中,泰国的身影一直是不可或缺的。虽然在制作和出口的数量上相对弱势,但泰国一直是好莱坞、中国重要的电影拍摄地。
从早期《泰囧》掀起的泰国旅游热,到近年来《消失的她》《误杀》中的法外飞地,这片异域土地给中国电影人提供了多元表达的机会。今年HBO剧集《白莲花度假村》第三季宣布在泰国取景,或将带动欧美的“泰国热”。
除了异域风情以外,政策的优惠也是吸引外资的重要因素。泰国政府在前几年就提出针对外资拍摄的税收减免与制作费补贴,愈发意识到电影在拉动文旅和经济的重要性。今年,官方又放出大动作,建立软实力委员会,声称进一步将泰流文化在全球范围内推广。
一系列对内与对外的改革举措,或许足以证明官方在文化产业发展上的野心。在国内制作方面,创作自由是最受电影人关注的部分,尽管泰国于2008年便引入分级制度,但仍存在电影禁映条令,且此权力由官方掌控。
今年,委员会提出,有望允许行业自主建立分级系统,或首先提高审查委员会中行业成员的比例,以释放创作活力。
此外,Major Cineplex和SF两大公司对电影放映业的双头垄断,一直让行业叫苦。而为了提高泰国电影的上映周期与放映频率,官方委员会提出,定期放映一定数量的本地影片,影院就能享受税收减免。同时也给观众提供票补优惠,以激励观众进入电影院。在吸引外资的政策上,则进一步放宽优惠力度。制作费补贴从15%提升到20%,且有可能还会进一步提高。
另一方面,以网飞为主的流媒体入局也在加速泰国影业的扩张。自2016年进入泰国市场,又经历了疫情时的用户大增长,如今网飞的收入达1.8亿美元。今年上半年,Disney+与亚马逊Prime Video关停了东南亚地区的创意团队,仅余网飞一家独大,其在东南亚的影响力还有上升的空间。
网飞在东南亚的扩张依旧因全球化定制策略而饱受同质化的诟病,但总体而言,它的进入还是给泰国电影业带来相对积极的影响。比如网飞虽不主导制作,但会收购影片版权,进行线上发行。这实际上给本土片,尤其是中小型影片更多的放映空间,在当地的双头垄断放映机制之外,打开另一种可能。受疫情影响而无法如期上映的《鬼女佣》,便靠着网飞的收购收回成本;去年的《饥饿游戏》上映流媒体后,也获得较好的反响。
今年暑假,泰国制作的悬疑剧《无主之屋》登上网飞全球非英语剧集排行榜的第一,是首部登顶的泰国原创作品。这也在印证着,流媒体带动着泰国影视业的全球影响力不断上升。
在全球大部分市场电影业的下行区间里,一股直指全球的“泰流”,或许刚到上升曲线。
还没有评论,来说两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