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从北京仓皇逃窜来广州的人,真元两年前第 一次在广州吃到寿司郎时,就跟同伴说:“这要是开到北京肯定是降维打击,马上就变网红店。”
2024年8月,寿司郎在北京西单大悦城开出首店,真元几年前的玩笑话一语成谶——开业首日,就有顾客排队六小时进店。
小红书用户@不想被熟人发现当天12:30在小程序上取号,16:30左右进店用餐,他拿到的号码是652号,而有网友透露自己甚至排到了1700多号。
10元一碟的金枪鱼大腹,略显猎奇的马肉寿司,半个巴掌长的赤虾,限量兑换的城市帆布包,墨鱼、象拔蚌、鲽鱼裙边……各类食材吸引来几乎半个北京的尝鲜打工人。据每日人物报道,寿司郎北京店人气超高,有消费者甚至将自己排到的号卖出了300元。
毫无疑问,寿司郎已成为北京现下最炙手可热的网红店。即便寿司郎已经开业超过半个月,但显然打工人对它的新鲜感还没过。即便一个普通工作日的下午5点,也已经有超过20桌顾客在排队等位。
有网友被动辄1小时起步的等位时间劝退,开玩笑出了“52分钟立等可取寿司郎攻略”——从西单坐四号线前往北京南站,坐上半小时的高铁,再坐地铁前往天津寿司郎门店,无需等位,入座就能直接开炫。
真元将寿司郎在北京的火热比喻为“荒漠里哪怕是个小水坑都能称之为绿洲”,但这并不能完全解释寿司郎在北京所取得的成功。
如果非要总结,高效流水线加上“餐饮迪士尼”,更能概括寿司郎的胜利。
01、10元寿司,俘获打工人
在《廉价日本》一书中,作者中藤玲借连锁寿司品牌“无添藏寿司”社长田中之口,道出回转寿司得以在日本流行数十年的秘密:“因为这几十年来,日本一直处于通货紧缩状态。”
在日本,通货膨胀时,omakase流行;通货紧缩时,回转寿司流行。回转寿司在日本群众基础广泛,以至于日本消费者反而将传统寿司称作“不转寿司”。
而在消费分层的国内则是另一种情形——贵价omakase依然有其忠实拥趸,但主打“平靓正”的回转寿司也显然迎来了它的春天。
2021年,寿司郎在广州开设了中国大陆的首家门店,随后,又辗转开拓到了西南的成都和重庆。过去三年内,寿司郎在国内缓慢扩张,而北京的西单首店已经是寿司郎在中国大陆的第45家门店。
北京寿司郎不是寿司郎在北方市场的第 一家店。出现在上述“玩笑攻略”中的天津店开业于今年5月,也是寿司郎试水北方城市的第 一站。
因为此前频繁被广东和成都的朋友安利,开业后,桥哥也成了天津寿司郎的首批消费者之一,“两个人吃了二十多碟,刺身新鲜,也比较大。就是排队比较狠,排了两个多小时,有点不值当”。
像桥哥一样前往寿司郎的人们,无外乎被两点吸引:寿司种类多、原料够新鲜。
寿司郎的常设菜单上握寿司的品类超过90种,光是三文鱼和金枪鱼就衍生出了20余种,贝类、白身鱼、赤身鱼、熟食寿司等应有尽有。加上军舰寿司、寿司卷和副餐甜品等,寿司郎的菜单品类超过200种。
寿司郎部分常设菜单。图 / 寿司郎官方网站
其价格也称得上实惠,寿司郎常设菜单中单价最 低的是红碟寿司,定价10元,占据了寿司郎半壁江山。而在特殊的活动节点,寿司郎还会推出白碟寿司,定价5元或8元。
近一年以来,寿司郎菜单几乎每月更新,上新速度与前两年的奶茶品牌有得一拼。今年1月末,寿司郎推出了“三文鱼月”,以三文鱼为原材料衍生出的寿司种类有32种。对于平日只吃三文鱼刺身或炙烤三文鱼的食客来说,味道如何暂且不提,花样百出的菜单就已经足够新鲜。
“三文鱼月”当月的意式罗勒芝士炙烧三文鱼腩,官网称错过要等一年。图 / 受访者提供
在真元看来,限定月中大部分奇怪的三文鱼菜式,味道其实都一般般。“性价比最高的还是十块钱三贯的特价三文鱼寿司,但胜在有新鲜感,转过去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猎奇一下。”
由于生鲜海货的特殊性,一旦超过赏味期,普通消费者会很容易从食物表面发现,因此回转寿司的食材保鲜成本远高于其他行业。有寿司郎的前员工表示,寿司郎的后厨有专门一组员工负责解冻,另外还有一组负责对食材保鲜,如果食材氧化变色会直接切掉废弃。
还有食客总结出了在寿司郎的点单攻略,“如果连续几盘(金枪鱼)不肥或者有筋,那就停一会儿,因为可能一直在切那一块。如果看到品质好的飞出来了,马上狂点。”
此外,寿司郎的本土化相当之成功,尤其是在国内通行的流量密码——萌化一切的加持下。国内的寿司郎门店,称之为寿司主题乐园也不为过。甫一进门,随处可见寿司郎的动画形象,门口摆放着为儿童准备的填色绘本。此外,部分门店还放了几台娃娃机以及周边展示柜,等等。
而在北京店内,每一桌卡座都设置了电子横屏。有食客开玩笑说“除了在新能源的车里,已经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横屏了”。
这面电子横屏,当然不只是用来点餐这么“大材小用”。在食客的用餐过程中,每下单60元,就会有一次玩游戏抽 奖的机会,中奖信息则会通过座位上的屏幕提供。小红书用户@不想被熟人发现消费200余元,三次游戏抽中了一次周边。
寿司郎的消费积分可以用来兑换代金券,也可以直接兑换周边玩偶或寿司郎娃娃机的代币。600积分(合约消费600元人民币)可以兑换6枚娃娃机代币,800积分可以兑换10元代金券,二者选其一。选择兑换娃娃机代币的人不在少数。
作为也许是最喜欢玩具和IP的一代,比起吸引力寥寥的10元代金券,能抓六次娃娃的诱惑力显然更大些。
02、实惠管饱,是国内回转寿司的“谎言”
回转寿司有一套独特的寿司经济学。
据寿司郎母公司FOOD&LIFE COMPANIES历年财报披露,近年来寿司郎的成本率保持在45%-50%区间内。除寿司郎外,如滨寿司、藏寿司等回转寿司连锁品牌的成本率也大致如此。而一般来说,普通餐饮业的成本率大多在30%上下。
相较其他餐饮品类更高的成本,大多出自回转寿司品牌在海鲜食材和保鲜上的投入。
即便其原料成本不低,但它们却依旧能赚到足够的利润。撑住利润的砥柱,是足够高效的流水线和足够精密严谨的数据计算,它必须在某种程度上实现生产过程的标准化。
回转寿司发源于20世纪50年代的日本大阪,一家寿司店老板受到邀请拜访了朝日啤酒厂。在那里,他见识到了地板上传送啤酒瓶的传送带。回到店里后,他依葫芦画瓢,设计了一套能够将寿司传送给客人的传送带。
随后回转寿司的版本不断迭代,随之而来的是各类标准的数据和指标,例如传送带的“行业标准速度”为每秒匀速传动8厘米,因为这是人们会认同的速度,顾客有足够的时间查看并思考选择哪一碟,太慢会令人焦躁,太快又会使人着急。
回转寿司的平均用餐时间约为40分钟,但只有最初10分钟食用的寿司最多。根据这一数据,成熟的回转寿司品牌又成功将寿司的废弃率降低到3%—4%。
此外,今天的回转寿司品牌会将“订单生产”与“预估生产”完 美地结合起来。比如,在午餐、晚餐这类高峰时段,店内可以提前做好大量寿司放在回转带上,空闲时段则可以采用“订单生产”的方式。对于保质期较短的寿司来说,这正是最 好的运营模式。
店内也无需上菜的服务员,厨房之外,只需聘请清洁、整理与算账的人。这样一来,人力成本又被极大压缩。
然而,尽管大多数回转寿司身上自带平价标签,但从实际情况上来看,国内的回转寿司定价其实是高于本土定价的。
《廉价日本》一书中提到,日本回转寿司连锁店的最 低定价是“100日元一碟”(约合人民币4.9元),而进军海外后,它们的身价则不动声色地涨起来了。回转寿司的最 低定价,在中国大陆为8—10元一碟,在美国为2.6—3美元一碟(约合人民币18.4—21.2元),在中国台湾则为38新台币(约合人民币8.4元)一碟。
若在回转寿司店中只吃寿司的话,食客想要吃爽价格也并不低。真元告诉新周刊,在回转寿司有时会“无意识消费”,比如她最多一次两个人花了394元,人均接近200元,“10元寿司具有欺骗性,只要稍微点几盘金碟或黑碟,价格马上就贵了。有时候还会出现一些计划外消费,比如有些没吃过的,就算吃饱了也想拿来尝尝”。
寿司郎首店开业当天,@萌猫胡子娘娘和朋友几乎将寿司都尝了一遍,点了40盘寿司外加酒水小食,一共花了789元,“以为不会吃很多,就随心所欲地点了”。
@萌猫胡子娘娘告诉新周刊,除了第 一次花得比较多之外,后续她又和朋友去吃了三次,人均都控制在100元以内,“如果点面和非刺身寿司的话,吃下去很快就饱了”。
@萌猫胡子娘娘在寿司郎的几次消费,金额从第 一次之后开始“断崖式下滑”。图/受访者供图
对于不同的定价,日经中文网认为,与经济长期通缩、餐饮早已进入存量时代的日本不同,在海外市场,餐饮品牌们可以采取更加灵活的价格策略。
同时,日元贬值和原材料价格上涨,也让回转寿司品牌在日本本土市场并不好过。藏寿司截至2022财年(2022年10月)连续2年出现营业亏损,寿司郎母公司FOOD&LIFE的2022财年(截至2022年9月)营业利润同比减少56%。
这也是日本本地餐企开始走出日本的原因,2023年6月,藏寿司的中国大陆首家门店在上海开业;今年1月,滨寿司北京首店在蓝色港湾开业;除了8月末的北京首店外,寿司郎还将于9月、10月再在北京开两家新店。
中国本身足够优秀庞大的生鲜和物流冷链供应,也是回转寿司品牌在国内适应速度极快的原因之一。以寿司郎为例,寿司郎中不少食材是来自中国本土。近一年来,寿司郎几乎都会在食材旁注明原产地,比如江瑶贝产自大连、红甘鱼捕捞自福建海域等。
虽然国内市场大、成本低,但这并不意味着回转寿司品牌一定能够在国内大杀四方,《中国餐饮发展报告2024》显示,2023年,国内日式料理市场规模为675亿元,预计2024年将缩减至649亿元,同比下滑3.9%。
这意味着,国内日料市场尽管仍有空间,但十分有限。
而从海外回转寿司品牌纷纷抢滩国内的势头来看,也许新一轮的寿司内卷战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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