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年半,昔日硝烟四起、各方势力摩拳擦掌的本地生活战场,逐渐归于平静。
在战场中心,美团与抖音的竞争趋缓,双方都放慢了进攻的节奏。另一名重要玩家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则在脱离大家庭、背上自负盈亏责任的背景下,站在了盈利前夜。
在阿里巴巴集团最新一季的财报中,本地生活集团的经调整EBITA(息税摊销前利润)从去年同期的亏损19.82亿元大幅收窄至亏损3.86亿元,利润率达到-2.4%。
管理层在财报电话会上给出的预期,是在一到两年内各业务陆续实现盈亏平衡。多位长期关注阿里的券商分析师告诉雪豹财经社,乐观情况下,随着下半年进入旺季,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可能会在未来两个季度率先扭亏为盈。
但盈利并非没有代价。
通过降本增效、控制规模换来的减亏,让本地生活集团的营收增速降至最近6个季度最低,自集团成立并在阿里财报中单独披露(2021年Q4)至今,只有疫情比较严重的2022年Q2、Q4,营收增速低于本季度。
本地生活集团目前营收主要来自饿了么和高德。这个完全由阿里“买”来的业务板块自成立至今已超过3年,从最初的雄心勃勃,到一年半前经历集团拆分的动荡,再到现如今勤俭持家、迈向盈利,算是交出了阶段性的答卷。
但在讲究规模效应的本地生活领域,小而美并不是一个可以一直讲下去的故事。
距盈利只差临门一脚
阿里本地生活在过去3年经历了数次调整和管理层更替,但两大核心业务一直没变。一个是到家业务的饿了么,另一个是到目的地业务的高德。
在飞猪被独立分拆、口碑被并入高德后,在阿里的财报统计口径中,饿了么和高德基本上代表了整个本地生活集团。
一位长期关注阿里的券商分析师告诉雪豹财经社,高德目前已经处于盈利状态,整个本地生活集团的亏损大头仍然在饿了么。
外卖行业通常会使用UE(每单外卖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作为重要指标,计算方法是用调整后的经营利润除以单量,也就是行业内常说的送一单赚/亏多少钱。据阿里财报,2022年Q2,饿了么的UE首次转正,至今已连续9个季度UE为正。
但UE反映的仅仅是配送环节的经济效益,不包含研发费用、营销费用和管理费用。饿了么当前的单均盈利并不能覆盖这些费用,因此整体上仍处于亏损状态。
一位接近饿了么的人士告诉雪豹财经社,外卖的UE有很强的季节性,无论是饿了么还是美团,每年Q2通常都是全年单均盈利最高的时间点。“因为Q2天气和节日因素影响最小,Q1有春节,Q3是夏天,Q4又到了冬天,平台在这三个季度需要进行额外的投入。”
这也是今年Q2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大幅减亏的重要因素之一。
高德虽然被视为本地生活集团LBS(基于位置的服务)的基石,但其商业化的步伐一直比较克制。据华泰证券研报统计,目前高德的盈利模式有6种,分别是技术调用和升级服务费、第三方广告费、车企合作费、本地商家竞价费、聚合打车的佣金抽成、其他附加增值费。
一位券商分析师将阿里本地生活集团的现状总结为:“高德小赚,饿了么小亏。”
这一局面可能在未来一到两个季度发生变化。Q3是传统的本地生活旺季,不少行业人士预计,阿里本地生活最快会在Q3扭亏为盈。
但也有人持不同意见。前述分析师告诉雪豹财经社,Q3旺季通常指的是到店和酒旅业务,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在这方面的业务规模较小,很难从中受益,外卖反而可能由于夏季配送成本提升而亏损扩大。
交银国际、国盛证券等多家研报预测,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将在2025年实现全面盈利,基本与阿里管理层在财报电话会上给出的预期一致。
站在盈利前夜的阿里本地生活,只差临门一脚。
从背靠大树到自负盈亏
把时针拨回3年前,彼时,刚刚成立的阿里本地生活集团距离盈利还很遥远,却有着更大的想象空间。
2021年7月,阿里将LBS三大业务——高德、本地生活和飞猪合并,成立生活服务板块,并交由俞永福统一管理。俞永福上任后便拉开阵仗,他将本地生活的竞争定调为“不激烈但很残酷”的持久战,并在重新梳理之后,将重心聚焦到以饿了么为核心的到家业务和以高德为核心的到目的地业务。
2021年Q4,本地生活服务板块成立后的首个财季,便实现了121亿元的营收,占集团总营收的5%,同期经调整EBITA亏损额近50亿元。但俞永福并没有急于减亏,而是在提升经营效率的同时,保持探索与扩张。
这个时期,阿里本地生活业务动作不断。
2022年暑期,饿了么首次推出免单1分钟活动,并在随后策划了多次免单活动,通过百亿补贴、城市免单、红包节等补贴和激励,拉动活跃用户数量增长。同年8月,饿了么加入抖音小程序,为抖音用户提供即时配送服务。
一位外卖平台的内部人士告诉雪豹财经社,饿了么与美团的市场份额长期维持在2.5比7.5,在2022年,饿了么的市场份额出现了小幅提升。
高德旗下的聚合打车平台高德打车,则从2022年初开始对滴滴发起了全面进攻,通过平台补贴、竞价排序等方式快速抢占网约车市场。据交通运输部数据,聚合网约车平台的市场份额在2023年年初接近30%。
2023年3月,高德宣布将生活服务板块下饿了么到店业务(原“口碑”)与高德合并,原到店业务负责人张亮的汇报对象从俞永福变为高德CEO刘振飞。
就在此后数日,一场席卷阿里的大变革到来。
时任阿里巴巴CEO张勇发布内部信,宣布启动“1+6+N”组织变革,在阿里巴巴集团之下设立阿里云智能、淘宝天猫商业、本地生活、菜鸟、国际数字商业、大文娱等六大业务集团和多家业务公司。在新的组织结构下,各业务集团和业务公司实行董事会领导下的CEO负责制,对各自经营结果负总责。
需要自负盈亏的本地生活集团,迅速从背靠集团四处出击切换到勤俭持家,加快了减亏的步伐。
抓住当下意味着什么?
在新的组织架构下,饿了么一改此前在全国各个城市激进的补贴政策,将重点城市收缩至40个左右,并推行更加精确的补贴政策。
高德打车也不再激进。一位长期关注网约车行业的分析师告诉雪豹财经社,自2023年6月起,随着高德的补贴退坡,滴滴开始收回部分失地,并在当年底与投资人的沟通中提到,由于竞争对手的战略收缩,对2024年的订单量增长持乐观态度。
交通运输部发布的数据也佐证了这一趋势,以高德打车为代表的聚合平台市场份额在进入2024年后出现明显下滑,从上一年的最高近30%一度下跌至24%左右。
以适当放弃规模增长为代价,阿里本地生活集团快步走向盈利前夜。但小而美,在本地生活战场上并不是一个充满想象力的故事。
本地生活是一门规模效应很强的生意,这一点在外卖业务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外卖的研发费用、营销费用和管理费用相对固定,不因订单数量增加而增长,反而会被摊薄。因此,在单均UE不变的情况下,订单量越大,外卖业务的利润就越高。
2019年Q2,美团首次在财报中披露,当期外卖分部首次实现了经调整净利润和经营利润转正,同期,美团的外卖日订单量在2300万单左右。
据雪豹财经社了解,美团外卖2024年Q2的日均单量约5880万。若以美团和饿了么7.5比2.5的市场份额推算,饿了么Q2的订单量约为1960万单,这一数字已接近美团外卖实现全面盈利时的日订单量。
一位行业人士告诉雪豹财经社,业内通常认为,日订单量2000万是盈亏的分水岭。在达到盈亏平衡后,订单量增长可以继续摊薄成本,从而提升利润水平。
无论是到店还是网约车业务,高德的盈利能力同样仰赖于供给规模。
网约车市场的双端黏性主要取决于平台运力,车辆供给越多,等车时间越短,消费者的黏性就越高,而用户数又反过来影响司机黏性。这一规律在到店领域同样适用,美团到店业务曾凭借平台上超900万商家,在本地生活战争最激烈的2023年抵住了抖音的攻势。
现阶段的阿里本地生活面临两难的局面:持续烧钱不一定能换来更大的规模和想象空间,由攻转守、靠降本迅速盈利则可能意味着增长的停滞。它需要回答的问题是,本地生活残酷的规模战争中,容得下小而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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